唐朝(618~907)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封建王朝。而特别引人注意的是,纵观我国历史上的各个封建王朝,作为全国医疗水平较高的太医院,历代没有哪个太医院在取蛇人药技术上、规模上有超过唐朝太医院的。
柳宗元(773~819)是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其名篇《捕蛇者说》是他任永州司马时写的。当时唐朝的太医,每年两次以皇帝圣旨的形式到今湖南省零陵县一带的山区征集一种剧毒的毒蛇一当时处方用名为“白花蛇”的五步蛇,把它“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瘰疬,去死肌,杀三虫”。意思是:“把五步蛇晾干了做成药品,可以治疗麻风病、痉挛病、颈肿、恶疮,消除坏死的肌肉,杀死多种寄生虫。”
这些医学用途,许多医书上写得十分明白。难道唐朝皇帝或者内宫之人也患了这些毛病,以致每年都要兴师动众去搜罗这些毒物?
1975年冬,笔者因从事蛇类的调查研究去了沈阳,专程拜访了著名生物学家、辽宁大学生物系主任秦耀庭教授。秦老当时已是87岁高龄,多年来,他对蛇类在医学上的用途做了大量资料搜集和分析研究的工作。秦教授头脑十分敏锐,他说,《捕蛇者说》讲的毒蛇的医学用途,实际上只讲了一小部分,真是挂一漏万啊。皇帝之所以要获取大量的五步蛇,主要目白勺是用作高级滋补品。皇帝的生活,是相当荒淫无度的,整天寻欢作乐,以致未老先衰。他为了恢复其衰退的性机能,就求助于五步蛇。因为这种药物具有壮阳、增强体质、恢复青春活力的作用。
另一则传说,也为秦老的话提供了佐证。唐明皇李隆基日夜迷恋美女杨贵妃,“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就是说他的。日子一久,他就面黄肌瘦,四肢倦怠,疾病缠身了。为此,太医向唐明皇推荐服用伏牛山中出产的一种养生酒。饮后数日,果然精神渐爽。该养生酒泡的一些中药材中,就有五步蛇。
不过,使我进一步深入认识五步蛇药用价值的,倒还是生物化学家对蛇肉成分的一些化验分析资料。这些资料对秦耀庭教授的话作了有力的印证和补充。
蝮蛇是五步蛇的近亲,就其“身价”来说远不及五步蛇高。蝮蛇肉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牛肉是以高蛋白食品著称的,但蝮蛇肉中含的蛋白质比牛肉更高。蛋白质是由许多氨基酸以“首尾相衔”的形式拼搭而成的,人类在消化吸收过程中,需要把蛋白质化整为零,一一“拆”成氨基酸后,再用这些氨基酸构建成自身需要的蛋白质。决定一种蛋白质营养价值的高低,因素之一就是它所含的8种“必需氨基酸”的含量。这8种氨基酸为什么称之为“必需”呢?这是因为它们在人体中不可缺少,而人体又不能制造,必须依靠“进口”,即得从食物中摄取。蝮蛇肉中含有这8种必需氨基酸的全部。此外,在非必需氨基酸中,具有增强脑细胞活力的谷氨酸,以及对消除疲劳有益的天门冬氨酸,其含量也远远高于牛肉等食品。蝮蛇肉的脂肪,其中含有人体必需的不饱和脂肪酸亚油酸、亚麻酸等。尤其是亚油酸的含量特另4高,而这种生物化学物质对防止血管硬化有一定作用。人们用蝮蛇制品做过动物试验,证明它具有刺激脑下垂体、性腺、甲状腺等内分泌腺分泌激素进入血液的作用,这一来就起到协调和强化某些生理功能的特殊作用了。
高寿的秦教授,他不仅确信蛇类的药用价值,而且自己也服用这种药物。因此,不由得使我联想到,某些被誉为“益寿延年”“强筋壮骨”“固齿轻身”的名牌药酒,何以总把五步蛇列为主要成分之一,其道理就在于此。
唐朝皇宫为了获得五步蛇,一年两度到永州雇捕蛇者去捕蛇。而为了获得另一种蛇制品——蚺蛇胆,即蟒蛇胆,则由岭南以“土贡”(地方的贡品)的形式每年定期进贡给皇宫。关于以土贡向唐王朝进贡的事,在唐代昭宗朝(889~896)任广州司马的刘恂所著《岭表录异》一书中有明确记载。
唐朝太医院为了获得五步蛇蛇干和蚺蛇胆,这两件事在时间上至少要相差80年。为了,获得这两种蛇制品,其方式途径也大异。《捕蛇者说》中说,为了获得五步蛇制品,“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人”。也即以抵缴赋税的办法招募捕蛇者。而《岭表录异》中,刘恂说蚺蛇胆是由“养蛇户”于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抬蟒蛇到官府,当堂割取的。
“捕蛇…‘养蛇”,虽仅一字之差,但是搜集有关文献,据两个相距至少80年之久的情况比对,以及当时蛇类野生资源实际情况分析,倒确是事出有因。从捕蛇过渡到养蛇,乃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岭南将蚺蛇胆作土贡送交皇宫的事,是因为碰到了一个与《捕蛇者说》中征集五步蛇蛇干不一样的大难题。尽管经过连年的征集,永州一带五步蛇多的地方蛇的数量也有所减少,但这时还可支撑,因为皇宫太医院收到满腾腾的一大堆蛇干也就满足了。岭南虽说是蟒蛇的原产地之一,可是不管搜集到再多、再大的蟒蛇,都无法办成一份体面的贡品,因为即使一条个儿挺大的蟒蛇,割下来的胆囊也只有鸭蛋大小。何况连年割胆之后,要再拿出新的蟒蛇来,也真显得捉襟见肘了。雪上加霜的是,本可以作为种蛇繁殖后代的公蛇和母蛇,也因割过胆而变成了“病号”……
岭南在完成献送朝廷蚺蛇胆的土贡中,越到后来越感到其难度之大。然而,此药极佳,治病范围广,如目肿痛、心腹蜃痛、下部蜃疮、小儿八痫、杀五疳等。水化灌鼻中,除小儿脑热,疳疮蜃漏;灌下部,治小儿疳痢,等等。甚至流传过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传说:仙童化为青鸟送一个蚺蛇胆给一位失明的妇人,含于口中即可复明。面对这一现实,地方官员就让养蛇户把取过胆的及将要取胆的蛇统统养起来。附近的蟒蛇大多被发现者捉去吃掉了,于是就往人迹罕至处去搜索,捉来养在一起。
养蛇户由于得到官府的撑腰和经济资助,这类做法就破天荒地揭开了中国养蛇史的第一页。